联系产量承包负担制如一阵东风,给宏大乡村带来了盼望与生机
几年后,村里有人建起了小洋楼
这是一个预先就已经设计好的情节,在前一天晚上临睡的时候,母亲就反复告戒我,第二天早上当她端来药的时候,我不许说一句话,只管将她喂我喝的药喝下去,否则药就不灵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只知道那是母亲从三十里的地方扯回来的草药混在从村里的一位老郎中抓回来的药放在土罐里熬的
喝起来甜中带苦,有一股子青草的气息
我早已习惯了母亲一直将我当病人服侍,我喜欢那种被精心照顾的感觉
虽然我自己知道我得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但我还是喜欢这样一直被我母亲当病人看待,所以每当母亲问我感觉好些了吗,我总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还那样
还那样?那还得继续吃药
我要的就是母亲的这句回答,用现在的话来说,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人们说的在母亲面前撒娇,我是不愿承认这一点的,我讨厌撒娇这个词,那说出来多没面子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人老了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一件件的像远远地看过去自己的电影似的,亲切又遥远
她记得有一次,她穿着娘的改做的一件月白色的对襟的褂子,和她爷爷赶集
她是爷爷唯一的孙女,爷爷一直疼她
县城集市上鲜艳物品,看的她眼花缭乱,眼都忙不过来
成串的冰糖葫芦,惟妙惟肖的泥人,在她幼小的心里激起小小的喜悦的欲望
爷爷看透她的心事,给她扯了几尺鲜艳的头绳,和两个油汪汪的肉包子
因为偶然,所以深刻,一生也忘记不了
有点温馨的童年就像昙花,一闪而过
只是那种绝望的美,在梦里越发的娇艳,甚至有点不真实的迷茫感
自从嫁到这个村子,她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棵树,再也移动不了
动不了也就算了,村中不是有许多和自己一样的妇女,一生也没有迈出村一步吗?生命不同样在日月交替的岁月里缓缓流失?
在我的记忆中,形象鲜明的一直都是我的外婆和大大
外婆是善良的鲜明
慈爱,博爱,爱得细腻
大大是另类的鲜明
严厉
严厉到了恶
妈的形象总是模糊的
妈为数不多的几个鲜明形象,都跟樱桃有关
站在木梯上摘樱桃,露水濡湿了睫毛
拿青杠叶遮盖篾丝夹背里的樱桃,沾了露水的手指像樱桃一样红润
在国营食堂门口,风把妈头上的丝帕吹掉了,人把她夹背里的樱桃挤倒了
我喜欢跟妈进城卖樱桃
白樱桃,大颗,甜,城里的婆娘女人最爱吃
妈的态度好,人也长得好,干净,手脚麻利,秤又称得望望的
早就想写篇作品,祝贺她们之间的恋情
在她们五十四年的婚姻生存中,有着太多的辩论、寒战,我以至已经质疑她们之间有过“恋情”吗?抑或是像其时很多代替的夫妇那么,在“双亲之命媒人之言”下,平常麻痹的过了终身
她们之间联系的平静,该当是在结果的五六年吧
仍旧垂垂老矣的她们,发端学着关怀起对方,纵然这种关怀是以絮叨和诽谤的情势来展现的
但那一刻,我才领会,她们是相互相爱的
从她们的身上,我领会了一种叫作“相濡以沫”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