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荷 一只蝴蝶从我肩头飞过,任我惊喜地注视着它,可它并没有停下
它来自墙外的那个草坪
那块小小的草坪原是一片破石乱瓦的天下,因为新区建设和街道规划,那年天气还早,城建工人便顶着寒风开始收拾了
几把攫头将土层深深翻开,用挖出的黄土将残砖破瓦埋到地下
大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块不起眼的地方,已经被工人们用泥砖围成一个漂亮的草坪了
/> 等 文/段成仁 星期六我们到家的时候,才知道岳父已经到昆明拖洋芋种去了
岳母说,叫他不要去,他不听
昨天就去了
我很清楚岳母不让他去的原因
岳父太随和了,比如,他在岳母的鱼摊上,有熟人来买鱼,他就会捞起一条大鱼,说拿去,不要开钱了;或者,有人不够几毛钱,他就说,算了算了,下次再拿
有时弄得岳母一脸尴尬
岳父是六十岁的人了,他不会不知道,二十吨洋芋种,还算一笔不小的生意
听到他就这样去了,我当时也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并没有想到其他什么地方去
早上我吃了早点进来,隐约听见妻子正在说什么“乙肝”,我问什么乙肝,岳母目光在躲藏
妻子说,前几天防疫站的人来考核营业执照,查出爹患有乙肝
我的头轰的一声,觉得房子在转
半天,我才憋出一句:确诊么?妻子说,爹不信,他又到医院里去查……之后,一片沉寂
岳父今年六十岁,但饭量依然很好,身体一直很健硕
搬玉米袋,翻酒缸,上蒸下蒸,喂猪,挑粪,虎虎地划柴,干起活来的劲头,一般年轻人都望尘莫及
可谁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关于岳父的事像埋在土里的石头,冲洗掉泥沙后,渐渐显出它原来的样子来
初见岳父是在一九九六年,那年我正上大一,我和现在的妻子一起回家,我顺便去拜访未来的岳父
当时,我正处于一种煎熬之中,因为我听说,下关和昆明的亲戚正在给我妻子多处提亲,所以,当我见了岳父,心里也并没有多热乎
想不到岳父却对我极其热情
说我文静,说我有坝区人没有的朴实;他还说,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当老师,如果当了老师,是可以教出好学生来的
又说起自己也代过几年的课,后来分了家,才不得不辞了代课来养鱼
甚至说,怕是谁安排你来接替我吧
我不是憨人,我听得出岳父说里的意思
临走时,我就去买了了点水果给八十多岁的奶奶送去
现在想想,我是失尽了礼了! 后来,岳父顶住了来自下关和昆明的压力——为了我,我和妻子才最终得以在一块
岳父把我们的生活与感情都考虑进去了
我很爱车,岳父也爱车
他订了两种杂志:一种是《车与人》,一种是《汽车驾驶与维修》,这两种杂志扔在鱼塘边的窝蓬里有些不和谐,但岳父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我每次去鱼塘边,干完活,就问,你的书呢?他就从枕头下边抽出杂志来
我的习惯是先翻到中封,因为那里有名车摄影,法拉利,克莱勒斯,劳斯莱斯,林肯,道吉……在水光车影中,一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我就想,爱车实际是对自由的一种向往
岳父不常出门,这次,莫非……我不敢往下想
岳父没有带电话去,岳母说他嫌漫游费太贵了
于是我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我又想起,应该提醒岳母,我们一家人都应该到医院里去检查一下,但又没有说出口
我看得出来,大家都闷闷地,我知道,谁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星期天到了,我们又不得不到乡下去上班
岳父仍没有回来,我在敲这些字的时候,家里也没有电话打过来,说岳父已回来的消息
我就这样地在等,等着岳父回来
不管等来个什么结果,我都在等
(2005年11月28日晚)
贺卡写到最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贺卡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一道开胃菜,它的存在与否并不影响正餐的气氛与效果
许多我十分尊敬的上级、师长,我从来不给他们拜年、寄贺卡,但他们从来没有因此看低我;有些贺卡寄出去了,对方也并不一定因此看高我
其实,何止是寄贺卡,在平时任何场合,我们往往不得不放下最切肤的感受,去和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打交道,他们对我们的事业、信仰甚至感官娱乐构不成任何理论或现实意义,我们和他们交往仅仅因为对方是一个人,我们不得不将这种公务式应酬进行下去,这与在饭桌上和陌生人频频举杯是一个道理
人与人之间说玄妙也简单,机缘深浅,关系轻重,全部系于日常修为
时令的转换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眨眼,满城乱纷纷飞着的柳絮,一片也不见了
星星点点漂浮着的,是木香和樱桃淡淡的芳菲
树上的叶子是青涩的少年,几日不见就噌噌窜足了个儿
阳光透过疏密的枝叶,摇曳着一地的流年倒影
我低下头,看见光阴的流水,哗哗地涌来,一寸一寸地渗进砖缝,冒了几个泡泡后,就彻底地消失了
只有我的影子,浮在干涸的河床上,像一枝隔年的枯草
现在,我正快速地穿越着谷地
我想,现在乘坐的是一辆越野汽车
已经临近日落时分,西部的田野与山坡都在巨大的阴影下,而东边的一湖暗蓝的水(其实它是清澈无比的)反射着粼粼的金色,波浪起伏
山高湖宽、风清原绿,这是高原典型的美好意境,而于我,却仅是已经可以忽略和模糊的背景了
性能超群的越野车往前狂奔,从童年掠过少年,到达峡谷中有一丝睡意的我身上,这是一种牵引
也许我真该睡去,回到那敏感的童年或是少年
越野车经过一道有名的溪水,不知道什么原因地停了下来
溪水从两个山峰间的远处流淌出来,清澈地在圆润的卵石上滑行,并且,曾经逝去的阳光又从两峰之间涂抹过来了,照在流水边的我们身上
阳光有几分刺眼,我将身体转过来,目光东投,越过湖面,注目于湖泊西岸那一座座显然要矮小得多的山峰——它们身上并没有太多的树,甚至直接露出红色的泥土来
它们太红了,以至于象正在燃烧,这使我什分的惊诧
但我很快明白,这是夕阳照射的缘故
青山、碧水、蓝天、白云绿野,以及这被夕阳烧红的泥土,已是我心中隐去的什么开始缓慢地升腾起来
我试图将目光回移,突然就在天幕上,隐隐地看见一轮薄薄的、有点少女般羞涩的月亮已经升起来,寂静地挂在夕阳中一片奇异光芒的深处
如果没有强烈的记忆底层,如果没有敏感如情人的目光,是很难发现这幽静的倩影的
这仅仅只是一个短暂的时刻,日月又在我的两端对话,我仍然、并且一直处于日月之间,我听到了什么了呢?听到了童年、少年?听到了故乡?逝去的一切似乎又复活了,我,敏感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