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事,老了,有病,连话都很少说,偶尔写诗,只是五绝七绝;偶尔读了传世杰作,也只说两个字:很好
多少年
可是有一天黄昏,坐在飞翔着黑色鸟儿的天空下,坐在秋草野吟的地埂上,他说:“……唱一支就唱一支
我唱一支《喀秋莎》
”他唱起来了,他竟然用俄语唱起来了,他竟然唱得那样投入,那样动情,那样好!我看他的眼睛,我看见他的目光又深又远,好象翻山越岭去了远方,去了他风华正茂青春激荡的五十年代
我看见一群五十年代的白色鸟儿,此时此刻,正在和满天的黑色鸟拥抱唱和
于是近在咫尺,我却突然发现他变得那么遥远陌生:他,我的沉默多少年的同事,和他,一个高唱《喀秋莎》的老人,难道是一个人吗?
那只洁白的小纸船已驶进了我深深地岁月,你却仍旧伫立在那里没有归去
我也是你的船噢,我身上留有你的温暖、你的抚爱
不要再为我担心,那只属于你我的小船并非漫漫长夜漂游的孤苦的灵魂,它已是两个人筑起的小巢,即便一切都只是梦幻,抑或只是梦幻般的现实
,当实在摸不出鸟卵时,还会到林边竹林的草丛里找野鸡蛋
当然,那不是野鸡下的蛋,而是一些庄户人家为省粮食让自家的鸡随处跑着啄食,于是也便有一些鸡将蛋产到了竹林的草丛子里
他俩总是将搜索到的鸡蛋和鸟卵带到学校,放到煤火台待烤熟了,用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把金灿灿的蛋饼划拉成三份,其中的一份便放到了我的手里
大前年受海燕台风的摧残,黄槿树就仍旧丢失了豆剖瓜分,重要的枝干被风吹断,倒在路边
枝繁叶茂此后流逝在视线中,那么美,却没有一张存照
其时为了让它从新长好一点,父亲把仅剩的枝干也锯掉了
光秃秃地接受寒冬、炽热的浸礼,两年功夫,变化了新的相貌
来大学报到前一晚,还给它打过气:加油,好好长大,回到首先的相貌此刻,根部表露在气氛中,所有树体躺在大地上,似乎归期已至的老翁,落花流水
就算从新来过,再也没有开初的相貌
台风破坏留住的后遗症,便是有一面长不出新芽而死掉
渐渐被陈旧吞食而凋谢的树身,如患死症的病家,人命渐渐被宏病毒细胞吞掉,只剩下得过且过的为数不多的日子
凑巧妮妲来了,它也就走了
黄槿树来日的雄姿是还好吗淡出我的视野的呢?想过一千种场景,唯一想不到是如许的截止
本质宁静无波,如一潭死水,宁静得恐怖
传闻,这边有一片树林很美,发端时咱们还不断定
厥后才知,这是真的
这片树林不是其余树,而是咱们特殊熟习的青松,一棵棵的青松汇成了一个绿色的大海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