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杏子带粉红,好吃,面沙沙的,又大,桃形
我想她宿命中原是一棵桃的
每年的熟杏总落在崖下,掉进沟渠,被一簇毒性很大的野生麻挡住
我们俯下身子,瞄见野麻丛下红熟圆活的杏子,像一个个探火取栗的猴子
手往往被野麻螫肿
就用清鼻涕涂上,还真见效
反正小孩子又不缺清鼻涕
吃不上熟杏,就吃青杏
哧溜上下,衣服和手脚常被划破
有一回,一滑脚掉下来,卡在树杈,越动弹越紧,我啥时睡着了
拾粪的张三过来,给我爷爷说:你家又没死人,树杈上咋夹着个枕头?
小伙伴也常各自拿出自己的小手绢,折叠出各种小动物的,猫、狗,小鸟等
但这些是需要折叠技巧的,最容易折叠的是老鼠了,把手绢折叠成老鼠的模样,放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用大拇指轻轻地弹一下,老鼠就溜出去了,而且溜得很远,伙伴们常常相互比赛,看谁的老鼠溜得远,跑得快
这乐趣不知你是否体验过
妍和我不是同乡,却是同在一起参加的工作,一个很大的纺织工厂
她比我大,在我面前显得成熟了许多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十四岁(年龄改过三岁),我想家,晚上就哭鼻子,她在一旁慢声细语地劝,长长的黑发垂落到我的脸上,痒痒的,还有一丝洗发水的清香
其实,妍的身体一直不好,小时候她母亲为了让她成活起来,曾经给她找神嬷嬷,烧过香,拜过神,许过愿,还认过干妈,据说这样可以驱走身上的病邪
是浔江把油脂厂和县城隔在了两岸,厂在河东,小城在河西,正对面,目光伸手可及,却不能直达,沿那条缠绕着山腰到达工厂的简易公路,无论逆流而上,从古宜大桥步行,还是沿江而下,从渡口乘船,都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河东只有我们工厂,此外四处荒凉
厂里还没有宿舍,临时住处也只是树皮搭成的工棚,大小十来间,只能安排从远处农村来的工人住宿,其他职工都得自己解决住处
我的宿舍在县城镇政府那栋旧办公楼里,一个临街的住处
唐娟家则在县城旁边一个叫大寨的木楼寨子里,路程和我差不了多少
其他住在河西的职工一般是骑自行车上下班,只有我和唐娟每天来回徒步,从上游的大桥或从下游的渡口过河
我们常常结伴而行
那天,河水平缓
我第一次和唐娟从下游乘船过渡
这是西游村的公渡,船挺大,每次能搭载二十多个人,但没有电动装置,整条船全靠人力摆渡,摇单桨或撑竹篙,船家凭着对河水深浅的感觉交替使用
上船后,唐娟和船家说了几句六甲话,便朝船头走去
唐娟会摆渡
她双臂摇桨或撑篙的姿势依旧很好看
她告诉我,这大船并不难撑,用的是巧力,借的是水势,还有那桨叶切入水面的角度要合适
两天后,我也学会了摆渡,还知道渡船的走向也有讲究,弧形的线路,弓面迎着水流的方向,这样才能准确到达对面的码头
后来,只要我们同在这条船上,必有一人摇桨或撑长篙,船家熟悉了我们,也省了许多力气
汛期到来的时候,再也看不到浔江的河滩,码头的台阶也大都淹没在浑浊的江水里,船家总是早早地收渡了,我们不得不从上游的大桥步行
偶尔,唐娟也会借到一辆旧单车,我们一起把小包或提篮挂在羊头上,她骑车,我坐后面,一路颠簸,遇到上坡或小水塘或烂泥坑,就一起跳下来,推着车子走一段,然后再骑
在雨后的黄昏里,我们走在那条黄色的泥巴路上,当斜阳从身后照来的时候,两个影子被放得很大,手臂也被拉得很长,它们不停地往前移动,还随着路面的凹凸一起变形,这总是让我想起前些年看露天电影的镜头,银幕被风动时,上面那些高大的影像也是这种扭曲的样子,威武,却又滑稽可笑
但唐娟不笑,她喜欢乘这种没人的时候,小声地问一些私事,我的或者她的
比如,陈玉这个人怎么样?她的问话,证实了许多人的猜测
陈玉那家伙,没事总瞧着唐娟那双手出神,唐娟呢,有意无意也喜欢找他问这问那,一来二往,明眼人都能看出些端倪来
我观察着她的神情,她的抑郁和矛盾隐隐约约地写在那张宽阔的脸上
我试探着说,这个人很不错,有文化,有保障,人也善良
可当我问她要不要帮传话或约他看电影时,她却紧张得满脸涨红,连连说:不用,不用! 唐娟,她像一叶含羞草,稍稍一碰,就合上了自己
其实,陈玉为人确实不错,又是国家干部,只是个子太矮小,1.54米的高度和唐娟站一起,还差着半个头,一直都没有得到哪位姑娘的青睐,没偿过恋爱的滋味,成家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唐娟虽然个子高,手也巧,却因厂里没有国家工人编辑,户口一直还在农村
在当时来说,如果两人真好上,除了感情,还可以弥补对方的不足,于双方都是件好事情
可是,大伙儿越是极力撮合,两人却越是疏远了去,唐娟好像也很害怕别人说她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高攀似的
后来,陈玉一下班便没了影子,听说是家里亲戚给他介绍了对象,而人们也不再听到唐娟恋爱的消息
雨后,人变畅快、变精力了;但是,我所看到的当面的大山,我也发觉到它也是新颖畅快很多的,由于它雨后,更美丽,更诱人了